撰文 | 乌其多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‍

2019年，浙江宁波王女士购买了一套靠马路边的房屋。新家看起来一切正常，但是两年后的2021年12月，马路对面某房地产公司承建的建筑大楼竣工了，王女士的噩梦也随之开始了。

这个噩梦并不黑暗，相反，问题在于太“明亮”了。

该楼外立面整体采用玻璃幕墙材质，这就导致王女士家客厅每天都会接收到超强反射光，眼睛刺痛乃至睁不开，戴着墨镜才稍微好过一点。

王女士与房地产公司多次沟通交涉，却无有效处理方案，忍无可忍的她只能诉诉至法院。法官对涉案房屋进行现场勘察，证实玻璃幕墙造成的“光污染”事实客观存在，且已超出了一般公众普遍可以容忍的程度，对王女士的正常居住、生活造成了影响。

最终，王女士获赔6.5万元，用以将客厅现有窗户玻璃更换为低透玻璃，这样能够有效减轻反射光影响。

这起纠纷于10月2日被央视栏目报道|图片来源：央视《法治在线》栏目

这并不是首例“光污染”案件。

2024年，最高人民法院发布十年环境资源审判有重大影响力案件，其中有一件就是由重庆法院审理的LED显示屏光污染责任纠纷案。

涉案的LED显示屏面积为160㎡，产生的光线较强，可直射入原告住宅居室。如此大面积的LED显示屏，毫无疑问会对周边居民产生严重影响，已构成强光污染。一审（2018）渝0116民初6093号：被告立即停止其对原告造成的光污染侵害。

城市夜晚的灯光也是很强的污染源|图片来源：brexlightingzhe

这两个光污染的案例非常典型，因为正好代表了两种最常见的光污染类型：白亮污染与人工白昼。

白亮污染：来自白天的“视觉刺客”

“白亮污染”是城市中由玻璃幕墙、釉面砖等高反射表面反射太阳光所造成的光污染。

现代大厦广泛使用的镜面玻璃，可通过表面金属镀层将大部分光线定向反射，其反射系数远高于对光线进行漫反射的草地、森林等自然表面。

研究表明，长期暴露于此种眩光下，会损伤人眼的角膜与虹膜，抑制视网膜感光细胞功能，导致视疲劳和视力下降，增加白内障风险。

不仅如此，有时候这种白亮污染还能造成极大杀伤力：

当我们观察一个阳光下的玻璃水杯，你会发现玻璃在折射出阴影的同时，也折射出一片弧形的明亮光斑。这就是小尺度、局部、偶然的焦散现象。它是光被曲面（水杯）折射后汇聚的结果，通常是无害甚至美丽的。

阳光被一杯水折射会产生焦散|图片来源：wiki

然而，特定曲面设计的玻璃幕墙，会将阳光像放大镜一样汇聚，形成强化的“焦散”效应。这不仅能瞬间提升局部温度，比周围高出约11-14°C，甚至可能造成皮肤晒伤或引发火灾隐患。

比如说，美国拉斯维加斯的 Vdara酒店，曾经就因为其曲面玻璃的设计，把游客的头发烧焦了。这栋大楼可以发出“死亡射线”，把人的头发都烤焦了

Vdara酒店的玻璃幕墙|图片来源：Ethan Miller

人工白昼：可能引发失眠甚至抑郁

人工白昼则是指由过度或不当使用的户外夜间照明（如路灯、广告屏、景观灯等）造成的光污染，其核心在于过量的人造光侵入夜空和自然环境。

这张伊比利亚半岛的全景图清晰地展示了光污染如何直冲太空，在大气中形成强烈的辉光，对于绕地球飞行的宇航员来说，使我们的城市看起来比星星更亮|图片来源: euqaltimes

其主要危害是严重干扰生物节律。夜间人造光（尤其是LED光源中的短波蓝光）会强力抑制人体褪黑激素的分泌。这种对调节睡眠、免疫至关重要的激素一旦分泌不足，将直接增加失眠、焦虑、内分泌紊乱乃至抑郁的风险。

复旦大学团队在《科学进展》上发表的研究表明，仅需25分钟的强光照射，就能通过激活视网膜上的黑视蛋白，引发小鼠急性的类焦虑行为，且症状在光照结束后仍持续2小时。

根据国际暗天协会的分析，不加区别地广泛使用LED及高压钠灯，是造成此类光污染的主要原因之一。

越来越明亮和璀璨的城市夜景背后，实则潜藏着危机。不仅人类自身，在探究光线与动植物栖息地关系的研究中，所有涉及到的生物几乎都受到了人造光线的不良影响。

2025年第12期的《万物》杂志中的《路灯大革命》一文，正是在探讨我们该如何为人类睡眠与健康发起“自救”，以及如何为维系生态系统平衡而进行的“拯救”。

光，应当照亮生活，而非成为负担。